绝代才女 | 玛利亚•洛朗辛传奇
玛丽亚•洛朗辛(下文亦称“洛朗桑”)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浅浅的笑意里带着聪颖,带着淡淡的忧伤。
一位在忧郁中长大的私生女。母亲是从渔村来到巴黎谋生的服务生,父亲是另有家室的税务官。当洛朗辛知道父亲是谁时,父亲已经过世好几年了。为了讨母亲欢心,她从小乖巧懂事。母亲最终将自己人生希望寄托到了女儿身上,音乐、书籍、文艺沙龙成为女儿的成长背景,之后送她去巴黎安贝尔艺术学院读书,期待她成为一个高尚的、有品味的淑女。
好像一叶孤独的小舟,洛朗辛独自在塞纳河上漂流。这时身边出现了一艘“洗衣船”,船上聚集了一批日后声名显赫的艺术家:布拉克、毕加索、雅科布、马蒂斯、莫迪里阿尼、阿波利奈尔……,见到美女,统统眼前一亮,仿如创作时灵感的来到,他们热情邀请她上船,把她拉进了二十世纪初的巴黎艺术朋友圈。
假如洛朗辛不上“洗衣船”,就不会碰见那位让她热爱、厌烦、怀念的阿波利奈尔了。可是,这个“假如”不存在,这是偶然中的必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都是搞艺术的,又同在一个巴黎,画廊、画商铺、酒吧,想遇见的不想遇见的都有可能遇见。就像毕加索和阿波利奈尔相识在“标准”酒吧,后者只是狡黠地朝前者眨了眨眼睛,两人就建立了联系,后者后来还被前者誉为“立体主义”的教皇。
算起来阿波利奈尔和洛朗辛的认识还是毕加索的牵线,毕加索安排他们在“萨戈老爹”画商的铺子里见面,俩人一见如故,阿波利奈对她的爱慕溢于言表,洛朗辛也抵抗不住他的诗人气质和特有魅力。据说他也是一位私生子,两个热爱艺术的人很快在情感上惺惺相惜,好得形影不离了。阿波利奈尔说,“她快活、善良,她聪明伶俐,她是一颗小太阳、她是我的女人身。”
聪明伶俐的洛朗辛,有点象林徽因,她和女性合不来,却讨男人喜欢。巴黎浓郁的艺术氛围,象一席流动的盛宴,艺术家们频繁聚会。聚会上,洛朗辛就是王后。她甜美的歌声听起来特别温暖,她绘画的天赋也在不断彰显,男人们欣赏她,围绕她,帮她确认具有个性的才华,增强她的自信心。阿波利奈尔更是不遗余力给予赞美,他在《文学和艺术杂志》主办的1908年独立画家美术展览综述中这样写道:“我找不到词语来很好界定玛丽亚•洛桑辛小姐纯法兰西式的优美。她毫无男性的缺点,又最大限度具备女性的长处……”
公开煽情!象汪峰在大型演唱会上对章子怡的爱情表白,阿波利奈尔对洛朗辛还有一个引荐目的,引起更多同行给予关注并认定她的才华。他是恋人也是伯乐。
学习艺术,正是“野兽派”、“立体派”们为洛朗辛开阔了视野,反复实践里,她认识到自己并不喜欢“激昂色彩”或“冷酷线条”这样的风格,女性柔美的绘画语言才符合她的意愿,是她的擅长。阿波利奈尔也希望她在绘画领域成为一个独具风格的、自由创作的艺术家。1908年,洛朗桑《一群艺术家》在阿波利奈尔帮助下第一次被售出,赢得了周边人的赞誉和尊重。女画家凭借自己的优秀成为名流,而不是费尔南多因为毕加索的情人身份而著名。
玛丽亚·洛朗辛《一群艺术家》(左至右:美国作家格特鲁德•斯泰因、费尔南多、不知名的金发女性、阿波利奈尔、毕加索、诗人马格里特、莫里斯•克里姆、最右边是洛朗辛)
阿波利奈尔成为她生命画册中至关重要的篇章。他才思敏捷,能说会道,还故弄玄虚地创建了一个什么主要有参议员和众议员组成的什么委员会。那一帮艺术家们对他都崇拜得五体投地,何况一个小女子,有他在艺术道路上的引导和陪伴,百般献上殷勤,似乎是老天有意用爱情补偿她缺失的父爱,洛朗辛哪有不接受之理?
然而,相爱容易相处难。随着时间推移,阿波利奈尔对她的态度变得随意起来,俩人开始闹别扭。更让她忍无可忍的是他态度的粗暴和毫不掩饰的不忠。甚至还莫名地大发醋性,忌妒朋友们对她的喜爱和赞扬,洛朗桑苦不堪言。阿波利奈尔不像梁思成、金岳林对待林徽因那样来对待洛桑辛。他的爱是专制的,方式又不对头,当着众人面也跟她大吵大闹,让她难堪,让大家尴尬。
旁观者清。玛丽亚受够了,他们的恋情必将结束。只有阿波利奈尔并没往这后果想。
洛朗桑离开了,给阿波利奈尔带来了无比的伤痛。六年恋情深爱,在风风雨雨后烟消云散了。无奈,他把对她的思念一次次写进了热情又悲伤的诗篇里。
见他这样难过,朋友法维埃夫人想从中调解,她以度假为契机,将他们俩人汇合在诺曼底,但是俩人个性都强,无论说什么,言语间总不相让,争吵升级。分开后,阿波利奈尔还是不甘心,又主动写信给她,希望重修旧好。
为彻底断掉阿波利奈尔的念想,1914年6月的一天,在瓦万街一家酒吧,洛朗桑告诉他:她即将结婚,婚后将外出旅行。就是说要离开法国很长时间。阿波利奈尔还以为她为摆脱他而出此言,直到6月21日举行了婚礼,他才知道没有回转余地了。
洛朗桑与德国贵族封魏吉恩结婚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法国德国成为敌对国。她丢了法国籍,开始了七年流亡生涯,经历了更大磨难,直到1921年结束这段婚姻后才回到巴黎。
阿波利奈尔不久也赶赴“一战”前线抗战。很不幸,他在一场流感中不治身亡,1918年11月9日,在摆满了鲜花的一个小房间,阿波利奈尔身穿少尉军装躺在那里,双手合拢捧着耶酥的十字架,上方挂着玛丽亚•洛朗辛的画作,那是从前朋友聚会的纪念。突如其来的噩耗令洛朗辛悲痛欲绝。
命运多舛。洛朗辛经历过人生悲欢离合,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和漫长的流亡,幸亏有绘画艺术这一个心灵港湾,能让这一叶小舟回到塞纳河的碧波上轻轻荡漾。洛朗辛用柔美的笔触画肖像,为很多图书作插画――声名鹊起,画中处处可见精致的笔触和独立的温和。她只画女性,画中的女性优雅、细腻、忧郁――带着水彩潮湿的气息,带着朦胧、梦幻的感觉。
老年的洛朗辛孤独清冷,有点像张爱玲。张爱玲在她美国借居的寓所写她的《小团圆》,任由胡兰成的影子在书里飘来飘去。她的老年自画像,保持着和阿波利奈尔在一起时的年轻容貌,如同当下朋友圈P过的照片,岁月痕迹全部作了处理。
1956年,73岁的洛朗辛在巴黎寓所去世。她手持鲜花,一袭白色长裙,胸前放着阿波利奈尔写给她的一大叠情书,葬礼变成了一场暗喻式的婚礼――她最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