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羽 | 坚守初心 长耘于空漠,我之不死 岁月以证
绘画即是画家对自然的感受,亦是宇宙间一刹那的真实。 ——吴大羽
吴大羽(1903—1988),江苏宜兴宜城镇人,杰出的油画家,艺术教育家,中国现代画事业的奠基人之一,1922年留学法国,就读于法国国立高等美术专科学院。
吴大羽被视作中国抽象艺术的宗师,门下弟子赵无极、吴冠中、朱德群等等更是名满天下,而他自己的画作人们却极少有机会能看到。
在他生前更是没有举办过一次个展,没有卖过一幅作品,也没有出版过一本画册。
这是躲进小楼、面向抽屉的艺术,用吴大羽的话说,是“长耘于空漠”。
1980年,他的老学生朱膺问他“为什么你的画上,从不签名?”吴大羽说,“为什么必须签名!我认为重要的是让画自身去表达。见画就是我,签名就成了多余了。画是心灵感应的自然流露,感受的瞬间迸发,自由自在,任何人也无法去再现,连自己也不行。我是画了就算,从不计其命运”。
吴大羽的学生们是中国现代美术史的一个独特的艺术方阵。他们中有艾青、胡一川、王式廓、祝大年、李霖灿、丁天缺、赵无极、庄华岳、朱德群、吴冠中、罗工柳、赵春翔、涂克、谢景兰、刘江、袁运甫、曹增明等人。
对于这位老师,学生这样评价他:
朱德群说,“每当与朋友或同学提到吴大羽先生名字的时候,我心中即产生无限的兴奋和激动,几不能自持,感恩之心油然而生。吴大羽先生是我的老师,更切实地说他是我的恩师。我常和人说,我万分幸运地是我在艺专遇到了几位非常好的老师,大羽先生是我最尊敬的一位,也是我受益最多的老师,所以饮水思源说他是我的恩师并没有一点言过其实。”
赵无极说,“我受吴大羽老师的教导至今感念不已,他将永远是我们的模型的创作者。如今老师过世了,他的很多想法,现在已无从知悉。但是从他的画作来看,有很多进展和发现,也可看出他才华横溢。”
有的人逝去如烟花,绚烂过便算,了无影踪;有的人逝去如落花,灿烂过便算,化作春泥点点更护花;有的人逝去却如流星,用尽一生的速度划破夜的天幕,用尽一生可能的亮度暗自照亮了黑洞洞的夜空。
“我还要活下去,一年两年百年,都是我怀存的愿望。我停留在这一点上,是说,为流速太阳来我头顶,照顾我又给我以热量,你不必问我有多少斤量,或长短的价值,连同我衷藏多少思量。我的生命就存在你两眼发亮的晨光,也许是你还看它不到的地方,万一不幸,我来不及说完我要说的话语,将会留给历史去衡量。”
吴大羽先生1903年12月5日(农历十月十七)生于江苏宜兴,1988年元旦在上海逝世。他的祖父吴梅溪先生曾教过徐悲鸿的父亲徐达章绘画,他的父亲吴冠儒为地方乡绅,并开设私塾,其大哥吴子政为晚清秀才,吴大羽从小打下了良好的中国古典诗词和书法的基础。1917年,15岁的吴大羽到上海师从张聿光先生学习绘画。1919年,他担任上海《申报》美术编辑,成为上海漫画家群体中年轻的一员。1921年,加入了上海晨光美术会,并在《申报》上发表了近60幅漫画作品。1922年7月赴法国留学,考入巴黎高等美术学校,师从鲁热教授(Rouge)学习素描,留法期间也曾师从法国著名雕塑大师埃米尔•安托万•布德尔(Bourdelle 1861——1929年)和现代绘画大师乔治•勃拉克(Georges Braque,1882—1963)等人。他在法国结识了同在巴黎留学的林风眠、林文铮、李金发、刘既漂等同道,参与发起中国艺术家在海外的艺术运动团体“霍普斯学会” (希腊文Phoebus,即阿拉伯文Apollo)。在游学欧洲五年后,怀着艺术救国的理想,于1927年回国,任教于上海新华艺专。1928年3月,蔡元培先生在杭州创办国立艺术院,聘任林风眠为校长,吴大羽为西画系主任教授。从1928年到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吴大羽、林文铮等人协助林风眠,致力于把杭州艺专建成培养艺术人才、创造时代艺术的基地,付出了大量的心血。1938年5月,吴大羽与夫人寿懿琳(1909—2004年),曾是国立杭州艺专1928年春季入学国画系的学生)、女儿吴崇力在国立杭州艺专流亡迁徙途中,离开学校教职,历经贵阳、昆明、香港等地,于1940年回到上海,住在岳父寿拜庚家中,并与留在上海的儿子寿崇宁团聚。而他的学生吴冠中、朱德群、赵无极等人,则随校迁徙到重庆。1947年10月重返国立杭州艺专任教。1949年5月,吴大羽与夫人寿懿琳拒绝了岳父和岳母的邀请,没有去台湾。1950年9月,国立艺术专科学校以“教员吴大羽,艺术表现趋向形式主义,作风特异,不合学校新教学方针之要求,亦未排课;吴且经常留居上海,不返校参加教职员学习生活,绝无求取进步之意愿”为由,解聘了他的教职。1950年至1960年,吴大羽与夫人经历了长达10年的失业,靠女儿吴崇力和儿子寿崇宁担任中学教师的收入维持生计。1960年,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成立,他被聘为教师,但由于他的教育思想不合时流,他只是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1965年上海油画雕塑室成立,他被聘为专职画家,有了正式工作。从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吴大羽遭遇了长期的不公正待遇,他被以“反动学术权威”、“新画派的祖师爷”身份遭遇抄家、批判,他因为两次重病几近死去,幸而涉险。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吴大羽一家才迎来艺术的春天,生活状况逐步得到改善,他的艺术创作也喷薄而出,在人生的最后十年留下了大量作品。1988年1月1日,于上海家中病逝。
吴大羽致毕业同学书
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要算耶稣了,但是耶稣在他钉上十字架为止,他并没有能够完成他的事业以去;中国的孔子也只是栖皇一生,虽然他遗留了崇高的道德观念在我人心头,却未尝自以为有何成就;苏格拉底之死,则足以证明他的理想事业遭遇到悲局;释迦牟尼如若以一己的涅槃,而自认为功德完满,那么后来佛家宗教的所作所为,也属多事了。孙中山先生奋斗四十年,临箦遗嘱,只是勉国人继续努力而已。这是说古来伟人的大业,都是没有完成之时,也没法完成它来。现在就艺术上说,举世闻名的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提香等等,其中有不少享受高龄的,也从没有听到他们在临死之前果真能够满了自己的成功。人类文化是一种才智和德行交融的力,它无时无刻不在要求前跃,要求飞展,要求昇华自己的人格,要求突破陈旧黑暗,要求光明,要求生之美,要求无限止的美善。学艺术的人在这岗位上要能执守着美化人类的一种信念。坚守着它,久持住它,以自期一旦能对社会有所贡献,以不负这高尚大业的。
艺术事业的完成是全靠人类的才德来不断的加以铸炼,我们不能把一种社会给我们的限制(毕业),当作我们学业的终点看,要知我们真正的学业还在未来之际,还正当开始。眼目文化的失教应该列为各种弊政之先,而挽救这萎颓不堪的人族病态,也只有我们尽毕生之力的艺人才能担当得了这责任。本人虽忝居绘艺教育指导者的立场,却未尝有一刻敢自忘其学习态度,我希望诸君经过了这一毕业程序之后,仍旧能继续各自的研究工作,同本人处在同一立场,假如有人借辞环境不善或是经济情形不许,或是什么……,这都是谎言,没有这回事,因为人类既把这崇高而伟大的责任加在我人肩上,是不许逃避的。
我深信我们的毕业同学都有高傲的品德,都足以胜任这种伟大的“学习”使命,谨在诸君毕业离校之际,以开始学习为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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